歡迎大家追蹤『電癮食堂』喔
時而傳來蟬鳴鳥叫的鄉間小道,突然被激烈的狗吠劃破了寧靜,從遠處緩緩騎著單車逼近的小雁,眼神裡盡是疲憊與無奈,拿起車籃裡的刀子後,舉起雙手,毫無猶豫地走近一旁的警察局。電影《小雁與吳愛麗》的第一顆鏡頭,沒有剪接、沒有對話、沒有色彩,畫面中雖看不到鮮豔的血色,但在觀眾的眼裡卻有著比見紅更強烈的震撼力,也奠定了全片的調性:風平浪靜(黑白輕描)下的波濤洶湧(家庭悲劇)。
獅殺鹿是為了食物,鹿殺獅則是為了生存
「孝子弒父」不僅成為導演林書宇的靈感起源,也顯現出身而為人的複雜與多面——弒父,也能是孝子,如此強烈的矛盾感,讓人性的善惡光譜更加灰色。為了保護被家暴的媽媽,而殺害了父親,是個罪人嗎?我想借用孟子的一段話來回答:「賊仁者謂之『賊』,賊義者謂之『殘』。殘賊之人,謂之一夫。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弑君也。」一個沒有仁義的君王,不配為王,只是個人(我覺得連人都不如),所以周武王殺的是人,而不是王。
如果為了戲劇性《小雁與吳愛麗》確實可以聚焦在母女被家暴的隱忍與無助,最後將弒父橋段作為電影高潮,來一個弱勢角色的大反撲。但《小雁與吳愛麗》選擇如《巴黎,德州》般述說事發後的人物變化:一名為了逃脫家暴陰霾的女性,犯下殺人罪之後如何面對母親、面對社會、面對自己。小雁擺脫了有形的(父親死了)暴力束縛,卻擺脫不了無形的內心枷鎖,每當那些與父親有關的人事物出現,恨意就油然而生,他痛恨父親、痛恨母親、痛恨這個家庭,更痛恨因此踏上的人生。
愛與恨的相互依存,母和女的同病共生
以為離開家就能與過去斷絕的小雁,來到了市中心找工作,因緣際會踏進了表演教室,並以「吳愛麗」作為假名,開啟了扮演新角色的人生,但一次次的表演課,促使他步步卸下假面。表演老師說:「因為我們都知道是假的,所以覺得尷尬!」即使是最日常的笑,在大家面前表演,也顯得不自在。小雁出獄後與母親的日常對話,也流露出相似的氛圍,母女兩人假裝沒事,刻意不去談論「父親」,連父親生前愛吃的辣椒醬都成了敏感話題。
「我恨你,吳愛麗!」小雁的台詞練習越投入,窗外的媽媽聽的就有多痛心,小雁咒罵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份,更是宣洩對母親的不諒解,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不離開,更不能理解母親為什麼又要找一個會動手的男人。「因為在乎,他才勒索得了你」老師又出金句精準道出親情的羈絆,時而溫暖時而無奈,女兒的離開情勒著母親改變,母親的意外情勒著女兒回來,兩個人都有不肯明說的期待,都有不願直說的在乎,貼切呈現愛與恨的一體兩面,有多愛就有多恨!
是過去但不是過錯,擁抱如今的模樣
「為什麼我要生在這個家裡」、「為什麼你要殺爸爸」、「為什麼媽媽沒來接我」⋯⋯電影裡拋出諸多沒有解答的問題,每道題都是某個角色過去的決定,變成了疑惑的種子,埋在另一個角色的心裡,隨著無解的疑惑長成大樹,我們便在樹的陰影下成長,最終陰影內化成心中的自責,宛如自己也是意外的加害者。
吳愛麗的婚姻,讓小雁在家暴的環境下成長;小雁的弒父,讓小偉度過一個無父的童年;小雁的離家,讓吳愛麗必須照顧小偉;因為媽媽的不告而別,讓小偉成為遭人遺棄的孩子。三個角色對彼此間有愧疚,有恨,也有愛,他們的出現時刻提醒著彼此不願正視的過往。小雁的離家以為是脫離,實際上讓傷痛更加如影隨形,直到他在表演課披上象徵孝衣,坦然地與父親展開對話後,才意識到要和解的不是父親,而是自己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《小雁與吳愛麗》Yen and Ai-Lee
導演|林書宇
演員|夏于喬、楊貴媚、曾國城、謝以樂